19

(*˘︶˘*).。.:*♡

© 19

Powered by LOFTER

【10:00 仰望】

- 每小时多爱你一点

 

- 梧桐一棵|重回我们的少年时代(有第三人)

 

- 青春疼痛文学

 

- 别上升

 

 

01.

 

故事要从2012年说起。

这年的夏天,由于父母离异,我随父亲来到了他工作的a市。

父亲在这里是有一套公寓的,搬来的那一天,我把衣服放进衣柜,回头便看到了阳台上父亲的背影。他倚靠在栏杆上抽一支烟,时不时用手揉揉自己的头发。

不知怎地,父亲的身影和外面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物重叠起来,竟然显得那么瘦小。我默默地把床头柜上刚摆好的全家福紧紧攥着,犹豫许久后,终于把它放进空空的行李箱,塞进了衣柜的最角落。

毕竟,是母亲先决定要离开我们的。

在来这里的路上我问父亲。

“是不是女人都像我妈妈那样无情?”

“当然不是。”父亲回答我,“你妈妈也不是无情,只是心思不在我们身上而已。”

“邬童,你听爸爸说,你还是要对爱情充满向往的,我和你妈妈的事情只是一个例外。”

 

整个暑假我几乎都没有出过门,每天早上早早地起来给父亲做好早餐,然后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送他出门,让他颓丧的精神稍微有一些安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

 

这期间只有一次,因为看到美食杂志里颜色鲜亮的西瓜,实在忍受不了,我便穿着拖鞋下楼去了附近的超市。

我记得当时外面的天气很热,我提着刚买的西瓜,吃着冰棍儿走在太阳底下,路过小区里的篮球场时,看到有个男生正兴高采烈的玩着篮球,我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相当不解,就听到远处有人一声惊呼,我便觉得侧脸一麻,眼前发黑。

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孩清秀的脸,他伸出两个指头焦急的问我,“这是几?”

没错,这个行为很智障的小伙子就是我以后的好兄弟,班小松。

我没好气的把他推开然后提着西瓜回了家。

令人奇怪的是,自从我遇到他一次之后,便常常在自家阳台上看到他在小区里晃悠,带着一只雪白的大狗,他被狗拽着跑的样子相当开心。临近新学校开学的某一天,班小松由于太过瘦弱被那只大狗掀翻在地之时终于抬头看到了在阳台上吃西瓜的我。他兴奋的跳起来,然后使着吃奶的劲儿拽着大狗进了公寓的大门,没一会儿,我就听到了门铃声。

“原来你住在我家楼下啊!”

“你的脸还疼不疼了?”

“我叫班小松,你叫什么?”

“邬童。”我挑了个问题回答。

“我可以把狗带进来吗?”

“嗯。”

意外的是,这只萨摩耶进了家门出奇的听话,乖乖的趴在我的脚边还舔了舔我的手心。

“天呐,这狗典型的欺软怕硬啊!就知道欺负柔弱的我……”

“……”我实在无法接下他的话,于是问道,“你的饭都喂给它吃了吗,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大的萨摩。”

“这不是我家的狗,是尹柯的。”

尹柯。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

我记得当时班小松是这么介绍你的。

“你是刚搬来的吗?你竟然不认识尹柯!那可是我们这一片儿有名的天才少年!”

“不认识……他是谁?”

班小松来了兴趣,“那我给你讲讲,尹柯呀……”

 

后来我不止一次的后悔过,如果当时把班小松拒之门外,亦或是不要那么好奇的追问你的名字,是不是就不会破天荒的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好感,也不会发生后来这些故事。

但我每每这样琢磨,心里总有一种坚定和幸福感充斥着。

当然,我当然不会后悔遇见你。

 

 

02.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班小松兴高采烈的冲进了我的家门,拽着还在系鞋带的我直接下了楼。

“快点快点!要迟到了!”

“什么鬼,明明还有半个小时!”

“傻小子!哥带你去见见尹柯!”

我偷偷遮住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虎牙,瞥了一眼班小松,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却听不见声音。

当我迈着大咧咧的步子准备上楼,班小松拉住我,把我拽到身边教室的窗口。

“在这儿!”

不同于其他班级嘈杂的读书声,这个教室里的人都安安静静的,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讲台上写任务的一个男生。

男生白净纤细的手指握着粉笔,与碰撞着黑板发出“哒哒”的声响,清脆的有节奏的,没有尖锐凌厉的破音。

流利的列出几条,时而又往后退一步看一眼手里的笔记本,继续挺直了背在黑板上写写记记。

我根本没有心思去琢磨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读背任务,只是不知不觉的顺着那个握着粉笔的手,目光就游移到了男生的脸上。

窗外面明艳的日出把天色映照的格外靓丽,没有开灯的教室,我只能逆着光看到那个人侧脸柔和的线条。

“先把计划写好,等会儿交上来。”

那人转过身来,面朝着班上的同学,看着他们迷茫的眼神,那人无奈的笑笑。

“认真点,班主任要看。”

一时间,教室里只有翻书和记笔记的声响。也不知是谁抬起了头,发出一阵惊呼,引得其他人也纷纷抬头凑个热闹。

“哟!班小松又来看我们尹柯了!”

“日常任务get?!”

“哈哈哈!”

……

我倚在宽大的推拉窗边看着讲台上清瘦的少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你冲窗口这里笑笑,然后走到门外,班小松蹦蹦跳跳的移到你身边,“尹柯少爷新学期依旧光芒万丈!”

“这是你说的新朋友?”

你直接无视了班小松的调侃,直直的看向我。

“对啊,他叫邬童。”

我猛的抬头撞上你带着笑的眉眼,微扬的嘴角边,梨涡像盛着蜜一样甜。

后来我们两个人一起听歌时,看到这句。

“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我便就此难以忘怀。

当然,完成日常任务的同时,班小松也成功的带领了我翘了大半节早自习。

课间操时间,我看着班主任揪着班小松的耳朵把他带到走廊,然后枕着胳膊趴在桌上睡觉。

偌大的教学楼空荡荡的,除了远处操场传来的广播声,四周都静谧的不像话。

好像隐隐有一阵脚步声,不知怎的我竟鬼使神差的抬起了头,便听到班小松轻快的语调。

“尹柯!”

我隔着窗户玻璃看你。

虽然燥热的天气惹得人一身的汗水,怀里的作业本也高高的快要遮住视线,但你挺着背,像是站在远方辽阔湛蓝的天空里,柔和又静谧。

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突然一齐转头看向发愣的我。班小松推开窗户,冲我喊。

“邬童,你帮尹柯搬书去,他快要累死了!”

大脑还没有开始反应,我发现我已经站了起来走向他们。

你揽了揽怀里的作业本,对我微笑。

“麻烦你了,等会儿请你喝水?”

我也不吝啬的报以一个微笑。

“好啊。”

 

 

03.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

我记得是临近夏末的一个清晨,我和班小松叼着刚从学校门口买来的煎饼果子,一手拿着豆浆,慌慌张张的往教学楼跑,在一个转角遇见了你。

具体的说,应该是你和一个女孩。

班小松八卦的捂着我的嘴,把我按在墙角,然后伸长了脖子往你们那边凑。

“喂!快迟到了!”

“嘘……”

班小松眨巴着他亮晶晶的大眼睛,然后一脸猥琐的往你们那里瞟。

我咬一口烫嘴的煎饼果子,默默地把耳朵贴在墙上。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和她站在一起是在做什么事情。

“哇!她跟尹柯告白诶!”

“什么玩意儿?!”

对于班小松的话,我真是一头雾水,连忙凑过去看,那个女孩拿着一个信封递到你面前。

“这就叫告白?”

“送情书不就是告白吗?你是傻子吗。”

“你怎么知道那是情书……”

“嘘——”班小松捂住我的嘴,继续听你的回应。

只看见你微笑着接过女孩手里的袋子,然后嘴唇一张一合。

你说,“谢谢。”

然后女孩子红着脸跑远了,你把信封装进书包里,整了整衣服,往教室那边走去。

班小松吸了一大口豆浆,拉着我愤愤的往楼上走。

“哎哟喂!马上就剩我们俩单身狗了!”

“他也没答应啊!”

我只是觉得你对于那个女孩的微笑,就像对我一样,平淡的,礼貌的,你对于所有人都是这一个模样。

班小松拖着我气喘吁吁的跑到教室还没缓过气的时候,就看见你胸口别着值日的牌子,走进来查校服和校牌。

原本书声琅琅的教室立马炸了锅,身边的人趁着翻找校牌的空隙开始说些闲话。

班小松故作潇洒的把校牌扔在课桌上,然后翘着二郎腿开始啃已经有点凉掉的煎饼果子。

你用笔敲敲他的脑袋,一脸无奈。

“真不把我放在眼里!”

然后你转过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我,笑了。

“怎么了?还没睡醒?”

我没有作声,只是冷冷的抬眼瞥了一下你。我觉得你嘴角那个对于我的笑容,就像应付你生命中无数个路人一样,真虚伪,真扎眼。

“干嘛呀!邬童!你不会没带校牌吧!”

班小松开始摇我,我记得他刚吃完那个油乎乎的玩意儿好像并没有擦手。

“你早上穿校服的时候我提醒过你了!”

“你们住在一起?”

你突然收敛了笑,眼神在我和班小松之间打转。

“对啊!”

班小松这个人总是那么恶趣味。

“每天都是相拥入睡!”

我实在懒得搭理他,只是白了他一眼,然后递给你一支笔。

“记吧,我没带。”

你没有接,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我觉得你的眼神里,好像有一丝不悦,但具体是因为什么,我想恐怕当时的你也说不清楚。

放学的时候我路过公告栏,却并没有看见我的名字。班小松揽过我的肩膀,乐得像个傻子。

“啧啧,我们尹柯终于懂得什么叫人情世故了。破天荒头一回啊!”

我疑惑的看着他,然后背着书包走的飞快,把他甩在后面。

“喂!邬童!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啊!

 

 

04.

 

这年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天一夜,周一清晨我在家里等了半天也不见班小松,便上楼找他,他的妈妈告诉我他夜里发了高烧,现在正在医院。

我突然觉得自己太没有义气,为什么听到班小松发高烧,我竟然有一丝想笑呢?

大概是因为昨天他兴奋的拉我打雪仗净把雪球往我领子里塞,结果自己弱到生病了吧。

啧啧,果然自作孽不可活啊。

进教室的时候班上热闹的不像话。

“喂,邬童,圣诞节有什么活动啊?”

“你和班小松要拉上尹柯吗?能不能加我一个?”

“哎?班小松呢?”

我把书包挂好,然后把语文课本摊开。

“班小松病了。”

“病了?哦这不重要,咱们来聊一聊尹柯吧!”

“我跟尹柯不是很熟,你还是等班小松回来问他吧。”

热闹的气氛突然冷下来,我偷偷的抬头,以为是班主任来了。然而并没有,只是刚才兴奋的女生都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盯着我。

我说错话了?

我刚才说什么了?

“邬童,你和尹柯吵架了?”

“啊?没有啊。”

“肯定吵架了!尹柯可和别人说你们俩关系特别铁!你还说你俩关系不好!”

我一脸懵逼的看着面前八卦的同学,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前几天你不是被评为优秀学生代表嘛,照片贴在公告栏,听说尹柯路过的时候笑着对身边的人说,你是他的好哥们,给身边的人都整懵了,他们说尹柯从来没有和人这么亲近过。”

亲近?

这个词用的挺好。

我真喜欢。

后来上课我一直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直到中午放学的时候,你敲敲我身边的窗户玻璃。

“吃饭去?”

我点点头,瞥了一眼身边偷笑的女生,然后起身出了门。

“班小松发烧了,没来。”

“我知道。”

“嗯?”

“他昨天晚上给我发了你们打雪仗的照片,我想他那小身板儿一定会生病的,结果早自习的时候你们就没来看我。”

“我还以为他害你也生病了。还好。”

你突然扭过头来对我笑,让我有点手足无措。低着头看着路上的影子时,我才发现,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你单独走在一起。以往的时候都是班小松揽着我们两个的肩膀,蹦蹦跳跳的往食堂走。

“你和班小松是怎么混在一起的?”我问。

“啊。”你右手转了转饭卡,“高一开学那天,我用零钱帮他买了一瓶水。”

“后来他就一直缠着我。”

你无奈的皱了皱眉头,但依然是笑着,没有一点点烦躁的样子。

但我几乎能想象班小松死皮赖脸的缠着你的样子,你总是不懂得拒绝。对于自来熟的班小松也好,向你告白的女生也好,你总是用温和的态度包裹他们。

这让我很困扰。

因为我现在看着你的侧脸,突然很想占有你,很想很想让你对我开怀的笑,然后把你毛茸茸的脑袋埋进我的怀里。

啊,我突然觉得有点大事不好了。

虽然现在出了太阳,但雪化的时候空气里的温热就全被吸走了。我假装不经意的去看你,你鼻尖红红的,让我情不自禁的伸手去碰。我用掌心捂着你的鼻尖。

“冷不冷?”

你突然看着我笑了,呼出的气息扫在我的掌心,痒痒的,暖暖的。

“冷,特别冷!”

“走吧!咱们吃小火锅去!”

我揽过你的肩膀,兴奋的对你笑,希望我显露不多的热情能带给你一点点火焰。

你回以热烈的笑容,一改往常平静温和的模样,在湿哒哒的小路上蹦跶起来。

没有班小松的日子像放假一样过得飞快,他提着书包把还在系鞋带的我拽出门时,我才回忆起了曾经被他支配的恐惧。

“邬童,咱们趁着世界末日还没来之前做点什么吧。”

“做点什么?”

“告白。”

 

 

05.

 

不知道是因为平安夜还是世界末日的传说,晚自习之前整个学校都躁动的不行。

我和班小松路过小店的时候,看到门口围着好多人买苹果,班小松朝我一乐。

“邬童,今晚我们要大发了!”

“啊?”

“可能未来几天我们会吃苹果吃到昏厥。”

“你做梦呢?谁会送你苹果!”

“你是不是傻?尹柯啊!尹柯!”

对啊,你那么受欢迎,今天一定会有很多人送你礼物的。

我挠了挠脑袋。

我要不要给你送点什么呢?

你会喜欢什么呢?

直到我的思绪到这里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你喜欢的食物,动物,我甚至连你的生日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名字,还有你养的那只雪白乖巧的大狗。

我和班小松从闹腾的人群中挤进教室,还没说上话,坐在门口大嗓门的男生突然冲我喊了一声。

“邬童!有人找!”

哈?

我还没反应过来,班小松就兴奋的跳起来推着我出了教室。

门口一个女孩捧着一个盒子递到我面前,耳朵红红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凝视我的眼神,想起了一年前我的母亲挽着一个陌生男人,也是这样,好像是充满了爱意和幸福感。

我的母亲对我说,“童童,妈妈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我突然打起冷颤,慌张的往后退了几步。

高兴?

我只觉得有点恐惧。

“邬童,你怎么了?”

“邬童!”

我扶着门框,看着身边有点紧张的班小松,瞥了一眼面前的女生。

“对不起,我不能收。你自己留着吧。”

我拉着班小松回到座位,愣愣的盯着课桌的一角。

“邬童?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

班小松野蛮的扳过我的脑袋,“哥们,有什么就说啊。”

我咂了咂嘴,揉着头发。

“你说她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呢?”

“喜欢你呗!你听我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

“邬童。”

我回头,果然是你。

你拿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从窗口递进来,扬起的嘴角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邬童,给你。”

我的心脏“咯噔”一声,我觉得它暂时丧失了工作能力。我愣愣的接过,然后傻笑的看着你。

“哎!尹柯!为什么不给我!你喜新厌旧!”

“你要吃苹果我那里有一抽屉。”

“喂!尹柯!……”

班小松说的话我一点没有听进去,只是感觉到尹柯趴在窗口凑近我的耳边。

“听说刚才你拒绝了一个女孩的表白?”

“我跟你说,表白可不是一件好事哦!”

“为什么?”我心里有点紧张。

没想到你竟然幽默了起来,“因为会显得你手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班小松发出大笑,我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了起来。

 

 

06.

 

班小松还是平安的度过了“世界末日”,圣诞节的第二天,他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邬童!我们以后一定要努力活着呀!”

“神经病。”

虽然我对于身边这个每天疯疯癫癫的朋友总是一脸嫌弃的样子,但我心里清楚,班小松太热爱这个世界,他总是那么珍视他拥有的一切,所以才害怕失去。

我也是一样。

我这么告诉你的时候,你扬起嘴角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我。

“你们两个都好傻。”

“谁傻了?我是认真的!”

“人喜欢的总是会变的,今天丢了心爱的东西,明天就会有更好的。别害怕,你将来得到的,一定比你现在失去的好的多。”

“可我不会变。”

我回望着你。

“我就想一股脑儿不怕死的走下去。”

你只是笑笑不回应,翻动着手里一本厚厚的书。

当时我正在戳一瓶酸奶,你的话让我感到有些无力,反复几次也没有把吸管戳进去,我肩膀卸了力靠在椅子上,无奈的看着酸奶盖上难看的凹痕。

我想我大概懂得了班小松之前跟我说的话。

我们撞见你被告白的那天,我靠在椅子上悠悠的晃着,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班小松,你说尹柯为什么不拒绝她呢?”

班小松忙着做笔记,抽空出来白了我一眼。

“拒绝了多伤人家的心啊。”

“不喜欢就该拒绝啊!”

班小松突然笑起来,然后拍拍我的肩膀。

“放心吧我们童童,尹柯对她没兴趣。”

“我还没看见过尹柯把谁放进心里呢。”

“童童啊,你不知道吧,尹柯对你温柔的笑,其实完全没把你放心上。”

“你看他对谁都挺好的吧,实际上他谁也不在乎。”

“他把你当朋友我挺开心的,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去拯救他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总是埋着头向前走,你总是觉得新的能代替旧的,你总是觉得失去的就是抓不住的。

尹柯,你一定失去过很多东西吧。

不然怎么连提起你的家人,你的梦想,你的眼光都是淡漠无神的。

我真想走进你心里,抱抱那个柔软弱小的你。

我记得那只被班小松奉作传奇的萨摩耶是在13年的初夏离开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它的年龄太大行动迟缓,过马路的时候被卷进一辆货车的车底当场死去。

我和班小松跟着你飞奔过去,可能是殷红的鲜血太过刺眼,你还没靠近就已经泪流满面。车祸导致这段路有一点点的混乱,吵的让人心烦的喇叭声,路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声,热的让人浑身发燥的太阳,都不能让我把视线从你身上挪开。

你跪在萨摩耶的身边,把它软的像一滩水似的身体抱在怀里,力气大得吓人。

你只是木然的向前走着,它的血顺着你的衬衣往地上淌,留下一道长长的难看的痕迹。

我看着你颤抖的背影,和远处灰暗的建筑物融为一体。我知道,你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有热爱的东西,你有感情,你也会痛。

 

 

07.

 

升高三的暑假,学校为我们安排了一场心理讲座。黑暗的报告厅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讲台后讲着冗长无聊的专业知识。

我四下张望,想看看你坐在哪里,可无奈舞台上投下的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都一样,灰白的,叫人分不清。

身边的班小松已经无聊到掰着手指头算着高考倒计时,嘴里念叨着念叨着,又糊里糊涂的从头算起。

我听着他数着日子,不知不觉间报告厅里突然躁动起来。我回过神,问了问身边的同学。

“怎么了?”

“他在讲同性恋。”

同性恋。

这三个字一下子击中了我,我僵着脸,好久之后才镇静下来。

然后我下意识的去找你的身影,虽然我知道这是无果的。

可是你就突然出现了。

你举手站了起来,然后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即使不用话筒,你的声音也清晰的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老师,我认为您谈到同性恋时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和态度。”

“爱情都是值得被人尊重。同性恋也是爱情。”

你站在报告厅的第三排,孤零零的一个人显得格外突兀。

班小松用胳膊肘撞撞我。

“这人怎么了?被你掰弯了?”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是被人戳中心事一样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班小松。

“好好我不开你玩笑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讲台上的老师愣了半晌,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你。

“同学,你说得对。是我说错了。”

你缓缓的坐下,我却如释重负般的叹了口气。

有一股按捺不住的悸动顺着我的血液流淌着,滚烫着。

那个在深夜让我辗转反侧焦灼不堪的秘密,终于有了微弱的呼吸。

我的心里突然充满了勇气,我想要告诉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08.

 

我向来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高三开学第一天,我趁班小松趴在桌上睡觉的时候,飞快的跑下楼去找你。

你当时正在擦黑板,我倚在门框上看你。

“尹柯。”

你愣了一下,扭头看我,然后突然笑起来,眼里映着明亮柔和的光。

“怎么了?”

“咱们晚上回家的时候一起吧。”

你皱了皱眉,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又舒展开来,挑了挑眉。

“不带上班小松?”

我抿着嘴笑笑,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

“嗯,不带他。”

“好啊,晚上我等你。”

我点了点头,蹦蹦跳跳的往回走,到转角的时候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

你没有马上进教室,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微微扬着。

我心里突然就慌了。

晚自习草草的做了几张卷子,班小松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才发现手心里积了汗,黏腻的难受,我抽了他桌上的纸巾,用力的擦拭着。

“今天尹柯不跟我们一起回去诶!”

“哈?”

我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总觉得自己的天大的秘密被看穿一样。

“我……我今天也不能跟你一起。”

“啊?你们是要抛弃哥哥我了?”

“不是,我今天真有事。”

班小松可怜巴巴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看了一眼挂钟,低头收拾东西。

“倒计时一分钟。”

“邬童,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你也是。”

我背着书包下了楼,正值放学的混乱,上千人汇在这条逼仄的路上,清一色的校服看得我有点头晕。

我顺着人潮往前走,在校门口搜索着你的身影,但是却意外的听到了一个声音。

“童童!”

是她!

我的身子一顿,然后加快了步子往前挤,生怕那个人会追上来。

“童童!”

我是真的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了。

我埋着头往前走,也不顾身边人不满的抱怨和推搡。

突然我的胳膊被抓住,我挣扎着想要逃。

“邬童,我在这儿。”

是你啊,尹柯。

我慌张的看着你,然后抓起你的手往校门外跑。你什么也没有问,只是跟着我的步伐和我一起。

过了三四条街道,我终于停下来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

你也满脸通红,连眼角都沾染了血色。

不知怎的,你突然咧着嘴大笑,我也情不自禁的跟着你一起。

只是我没有发现我依然牵着你的手,你也紧紧的回握。

“刚才我妈在找我。”

我知道你一定很不解。

“她不要我和爸爸了。”

感觉结了痂的伤疤又被撕裂,钻心的疼。

我和你就在静谧的小巷子里站着,偶尔有公路上几声喇叭声传来。

我遗憾的想,算了吧,今天实在不是一个好日子。

如果我说出口了,连你也离开我了怎么办。

可是我却突然感受到手心里炙热的温度,你捏了捏我的手。

“邬童,别害怕,以后我来陪你。”

我瞪大了眼睛看你,生怕刚才是我听错了话,想要仔仔细细的看清现在不是梦境。

“傻了?”你说。“邬童,我只是想陪你。”

“别人都不行,只有你。”

 

 

09.

 

我也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

“互补的人适合终老。”

班小松在第一次和我提起你时,这么介绍你:

“尹柯啊,外热内冷。”

而他每每提及我时又这么调侃道:

“我们邬童啊,外冷内热。”

想到这里我靠着课桌椅背笑成了傻子,又怕发出声音捂着嘴身子抖个不停。班小松戳戳我的背,紧皱着眉头。

“春天来了吗?又到了发情的季节?”

“去你妹的发情,老子这叫开朗。”

“啧啧啧,卷子写完了吗?尹柯可是对我说他已经做好了去首都的准备。”

“首都哪有星城好啊,人多车多。不去。”

当时那么违心的说着,私底下却看遍了首都的高校,然后收敛了笑容做起了自己额外买的卷子。

这么一咬牙,就是大半年。

直到收集志愿的时候,我眼神坚定的写下了那所你说过很喜欢却让人望而生畏的大学,然后提着爸爸给我带的水果去楼下找你。

你的教室和我那里一样,因为即将解放而变得沸腾起来。

你看到我,眼神里带着惊喜却有点慌乱。你把你的志愿书塞进抽屉里,然后走到我身边。

“今天有空来找我?”

“我把卷子都写完了,还解决了昨天写不出来的数学题!”

“嗯,我们邬童真棒!”

你垂下眼帘,密密的睫毛抖动着,像只飞舞的蝴蝶。

可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上几句话,上课铃就响了。你推了推我,然后抠抠我的手心。

“邬童,别太累,黑眼圈好重。”

我点点头,念念不舍的缠着你的手指打转,然后转身大步大步的爬上楼梯,气喘吁吁的赶在上课前一秒坐回教室。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直到我和班小松拿着毕业证书关掉教室里的最后一个“吱吱呀呀”的风扇,我才意识到,高中生涯终于结束了。

你依旧像往常几百个日子那样,站在走廊的尽头等着我们,沉静的像日出前的天光。

“尹柯!”

我和班小松跑向你,带着喜悦和轻松,连眼睛都不知不觉弯成了月牙。

我们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出了校门,你却突然停了脚步,脸上充溢着惊喜。

你疯狂地奔向马路对面一个中年男人的怀里。

我听见你呜咽着。

你喊他,“爸爸。”

这就是你最想念的父亲吗?

我和班小松默契的停在马路这边等你,直到你擦干了眼泪,笑着和他道别,然后回到我们身边。

“都哭成小花猫了。”

我伸手帮你抹去脸颊上的泪痕,班小松在一边“啧啧啧”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喂!你们够了!还回不回家了?”

我们三个肩并肩走着。

班小松还是爱说些有的没的逗我们,思维跳跃的像电线杆之间蹦跶的麻雀。

我拉着你的手腕和你一起笑,真希望就这样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故事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讲下去。

可惜讲故事的人先道了别。

 

 

10.

 

我记得是毕业之后某一天的凌晨四点,你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原本起床气极其严重的我,刚想要开口骂人时,突然听到了你轻快的声音。

“邬童,咱们去看日出吧。”

我揉了揉头发,然后咬紧牙关坐了起来,突然的早起带来一点点晕眩。我强忍着洗漱完毕换了身休闲服就打车去找你。

凌晨的公交车上几乎没有乘客,车子慢悠悠的驶过一个个昏黄的街灯,转过一个个寂静的十字路口,终于我在一个小小的站台上看到你。

你垂着眼帘,脸上有奇形怪状的阴影,像个黑暗里的雕塑。

我从公交车上跳下来,趁你还没回神轻轻的捧起你的脸,凑近吻了上去,你的身子顿了一下,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不自在的推开我,而是伸出手搭在我的腰上,像一个浅浅的拥抱。

你把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脸颊上细细的绒毛蹭的我的脖子痒痒的。

你带着浓浓的鼻音对我说,“再抱一会儿再走吧。”

我揉揉你的头发,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上山的路很长,我牵着你的手,看着远方一点一点变亮。

“邬童。”

你叫我的名字,然后把巧克力抵在我的嘴唇上。

“别晕了,我还要扛你回家。”

在路上耽误了些功夫,到达山顶的时候,正好看到太阳从青灰的云层里钻出来。

“哇!好漂亮!”

“是啊,真好看!”

亮丽的红色镀在你身上把你显得格外好看。我甚至在想,这么好的你是不是在世界上真实存在的,又是不是真的属于我。

“邬童,过几天我陪爸爸去国外走走,你别太想我。”

你在黎明的光里这么说。

“啊,好远啊。”

“别太想我了。”

你压低了声音这么说着。

 

 

11.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

其实你的离开从很早就开始露出端倪,只是我当时发了疯的想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竟一点点都没有察觉出来。

我甚至觉得,没有留住你,似乎我也该负很大的责任。

后来我用尽了各种办法联系你,终于有一天在你父亲那套许久无人居住的公寓里看到了搬家工人的身影。

我红着眼睛拽着其中一个人问着你的下落。

他一脸茫然的摇摇头,然后搬走了家里的最后一个箱子。

我感觉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空,躺在公寓里脏乱的地板上。

移居海外?

所以,你是陪着父亲去追求幸福了吗?

就像我的母亲那样,笑着,笑着,说是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12.

 

现在是2022年。

我已经很少再想起你。

只是今天坐游轮远行的时候,我犹豫很久还是早起四个小时,裹着厚厚的棉服穿梭在黑暗寂寥的甲板上。

倚着栏杆愣愣的看着黑黢黢的远方,分不清是深夜的海,还是未亮的天。

直到一点点白,一点点红,一点点黄交融在无边的墨色之中,我才觉得呼吸的空气有了些热度。

那渲染在天边的色彩,让我不知不觉的想到你很久之前画画时手里的调色盘。

吉他前奏的铃声突然划破了海上的宁静。

一个海外的陌生电话。

我心脏狂乱地跳动起来。

“喂?”

“邬童!”

一颗心沉了下去,是班小松的声音。

“有事吗?”

“哇!你怎么这样!发现是我很失望是吗?”班小松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笑声,非常轻的笑声。我的心又紧了起来。

“邬童,什么时候回来?”

是那个日思夜想的声音。

是尹柯!

“你……你……你在哪儿?”

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带班小松在这里玩几天就回去了。”说罢他补充道,“彻底的,永远的,回去。”

“那……那你……”我还是紧张的说不出话,因为对我们来说,需要顾虑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我父亲和他的妻子在这边相处的很好,我很放心。”尹柯在笑,“我觉得我也有权利,追求我自己的幸福。你说呢?”

 

 

 

 

【完】

写于2018年5月20日,有修改。

今天再看发现以前写的是个糟糕的结局,于是重新编写,改了一个不留遗憾的结局。


发表于2022-05-20.284热度. 
  1.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